“啊?”
艾森转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了你,而且主要跟你关系也不大,他要是问你我的答案,你就说你忘记问好了。”
“撒谎吗?”
艾森看他一眼,欧石南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艾森继续去看他的叶子,他能够一动不动看他的叶子看几个小时,欧石南也是清楚的,他偶尔跑来叫艾森吃饭,艾森就是这样,很认真很专注很投入地在做什么事,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一般这个时候欧石南就会安静下来在旁边等,等到艾森注意到他。
欧石南有点困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想往艾森身上靠一下,但又怕打扰到他,就前后晃,晃着晃着又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无所事事,就看着艾森。
艾森看起来很年轻,而且脾气不太好,欧石南不记得艾森有说过什么重话,事实上他从来没听到过艾森哪怕抬抬声音讲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还是有些害怕他。
艾森也很白,但是和安莉不一样。
安莉的皮肤有种苍白的感觉,有时他不穿西装外套,捋开袖子,欧石南觉得甚至能在阳光下看到他的经脉,在某些时候,比如冷的时候,甚至会显出青白,整个人气色不太好,以欧石南的想法简单来说,他觉得安莉身体不太好。
艾森就不一样了,艾森的白伴着一种红润,和安德烈做事不疾不徐、事不关己的风格不一样,艾森的风格很有存在感,欧石南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与其说是不会看气氛,不如说是懒得迁就任何人,艾森无论是气场还是意志都很强烈,他一旦出现,欧石南哪怕没看到人,也会知道艾森来到,对他来说,艾森有太阳一样的感觉,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强烈的光芒,似乎只要艾森在,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尽管他并未真正见过艾森跟什么争斗。
艾森跟人讲话的时候,都是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有时候会很有压迫感。
而且艾森的脸蛮好看的,欧石南很无聊的时候会盯着他的脸看,他翻过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上面的人都没有艾森好看。
欧石南被太阳晒得实在困,终于栽到了艾森的肩膀上,他觉得自己撞到了艾森,但又困得睁不开眼,便没有动。
艾森正在剪叶子,被突然撞了一下,转头看见欧石南睡着的脸,就又转了回去。
他把剪下的叶子拿回来,手臂不经意地动了动,欧石南向前栽去,艾森伸手捞住了他的脑袋,又把他放回自己的肩膀,继续剪叶子。
等到欧石南打了个盹醒来,艾森已经坐在了地上,把叶子分成了几十个编号在记录什么。
他揉揉眼睛坐起来,艾森也没看他,只是在他坐起来以后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直的左臂。
欧石南盯着太阳,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今天的太阳好像比平时的落得早,又带着血一样的颜色,漫天铺开,看得人心惊胆战,地上一片橘色,水波泛起涟漪,红色层层叠近,在岸边又突然拍出,拍碎一团红浪,落在地上变成暗金色。
在这层波递进中,欧石南忽然觉得胸口很堵。
他又想起了艾森那天问他的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没来由回忆起某首诗,关于一个老人在夜里拖着行李过江,江水滔滔,雨夜沉沉,钟声阵阵,那人苍老而疲惫,担忧而心碎,回忆故乡的风,家乡的树,一场秋雨里的山歌,遍地马蹄下的亡灵,又说八十年的生与死,两千年的朝与暮汇进手里的一捧水,说他在甲板上哭,他的脚踝发冷手发烫,他频繁地谈到死亡,和抛弃他的神明。
那些景色和感想是什么?
这种莫名的悲怆又是什么?
这和我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
欧石南出神地看了很久,又转头去看艾森,看见艾森的浅金色的头发,垂在他洁白的脸颊旁,充满了非人的精致感,像是遥远神秘,冷冰冰的雕像,欧石南突然伸手拉住他:“爹地,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艾森的手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看他。
欧石南又问:“我为什么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呢?”
艾森盯着他,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我以后会成为你或者安莉那样的人吗?什么是老去?什么是未来?这里是我们的家吗?”
欧石南问得甚至有些焦急,他在今天落日的余晖中不知为何心里觉得疼痛,太阳穴突突地跳,无缘无故被某种恐惧击中,“什么是时间呢?什么是……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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