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嘉三年(562年)五月。
建康东南百许里,茅山。
南向山道之上,一长二少三个男子,行走间,忽被一身着粗布衣裙的女子拦下。
“小郎君可是金陵来客?”
这女子容貌只是稍有清秀,眼力却是不差,一眼便识出了三人中最为年幼的陈伯宗才是主事之人。
陈伯宗对这女子稍加打量,便知自己或是遇上,若前世一般寺庙道观附近那种专骗路人的卜者了。
“妾乃是此间洞吏,日日侍奉三茅君,颇得灵验。”
“小郎君若有忧愁,妾可祝请三茅君,为小郎君解之。”
这女子身上的麻衣甚为破旧,形容瘦削,看起来亦是个可怜人物。
陈伯宗见状心生恻隐,抬手止住了身旁欲要赶人的护卫林鹤,言道。
“女郎既为洞吏,可否为我三人,观来日前程?”
那女子显然没有想到今日的生意如此好做,微微一愣,才道。
“若三人,则须新钱三十文。”
陈伯宗掏出一吊足有百文的天嘉五铢给她。
“你若家中无田业,当往建康都下。”
“现今韩将军耕田垦荒,正集募贫苦,分给田土。”
“既可自食其力,何苦拾人牙慧?”
那女子闻言只是一笑,自那百钱之中数出三十文来,将剩下的七十文塞到了一旁因耳聋而不知状况的林鹤手中。
“小女子为人解忧,亦是自食其力,郎君奈何笑我?”
说完此句,却见那女子闭目祝词,少时,身躯颤动,似有通感。
再睁眼时,那女子先对陈伯宗言道。
“贵人来此,山人失礼。
敢泄一二天机,以报贵人之德。”
“有诗云‘本域外漂泊浪客,兴大业宇内圣王。
开疆界迹遍五海,留千载史册煌煌。
’贵人当自勉之。”
那女子又对侍卫在侧的程文季言道。
“将军亦是一时贵人。
亦有诗句报之。
诗云‘淮上骁勇甚于虎,塞外胡墙勿**。
’将军当慎之。”
这女子最后看向林鹤时,竟是一惊。
“不意阁下一聋儿,竟得富贵五十载,且忠心事主,自然贵极。”
这女子说完,也不待三人言语,只再一闭目,身躯频颤,待睁眼时,已没了方才那般神采。
她见三人有询问之意,只摇了摇头言道。
“茅君已去,诸位郎君若有疑义,往向山中,问马、臧、王等诸位先生。”
“妾告辞。”
言罢,她却是飞身跑入了道边那个幽深的洞窟之中。
“少卿,吾等且上山中去罢。”
陈伯宗拉住了欲往洞中追问的程文季。
他素来是不信这类神怪之事的,即便方才那女子说得有模有样,几乎便要将他唬住。
然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自己沉迷其中,此来茅山的目的,便绝不得偿了。
————
中茅山,马枢茅舍。
一苍髯老者、二中年文士,与一容貌出众的少年,对坐于茅舍之前。
“孤之言,三位先生可否再且思之?”
陈伯宗看着眼前气度神采飘然若仙的三位隐士,心底忽地生起一股苦涩。
此次茅山之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来,第一次离开建康。
此行的目的便是要请出这三位结庐修道的隐士归都。
自萧梁之世以来,南朝佛教大兴,梁武之时,建康都下有寺七百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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