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会在此刻猝不及防和江溯再见。
二人视线交错一瞬间,她心脏骤停,漫无温度的日光从他身后投来,她被刺目得错开脸,眼前一时出现层层叠叠的光圈,让人疑心,这是否是个幻象。
缓过神再抬头时,戏已经开拍了。
她从高台上落到地面,仿佛终于有了些实感,镜头对焦的中央,是江溯。
她常常觉得他们有缘又无缘,能在偌大的国土上恰巧地遇见、恰巧地读一所高中、恰巧只相隔一条走廊,但短暂交汇,往往渐行渐远。
环绕着他的是无数灯光相机,她没有任何一刻比此刻更加清醒。
昨日遇见的后劲在这一刻完全涌现上来。
她想,再也不要像当年一样笨拙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是大明星,这个身份,想必七年来,没人比她体会得更彻底。
就过自己的人生吧,只遥望,不靠近。
她抿着唇,不再在乎他是否能看得到自己,因此变得轻松,也因为看他仍旧过得好,而变得开心。
她是第一次来剧组,以前只在各种综艺和娱乐号里看过,因此带了些新鲜感,边观察边工作,很快天就黑了下来。
她的笔依然忙碌。
外景只有演员开拍时才有灯,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很快她被安排进休息室,一般也中途休息不了多久,今晚有夜戏,拍戏一场接一场,一条接一条,她总需要帮演员补纹样。
到后面,几乎是边打呵欠边调色。
凌晨一点,画完最后一个演员,祈祷着这次能够一条过,她头一偏,捏着笔,靠在抱枕上睡着了。
江溯下戏时正是一点半。
天已黑到极致,光灯照射之处恍若白昼,离开几米,夜幕笼罩下来。
他开了手电筒。
经纪人随他一起回到休息室。
他今天拍戏穿了盔甲,脱下花了些时间,又坐在位置上处理了些自己的事情,再起身时,外面已经安静了。
他朝窗外看去。
“收工了,”
经纪人随他视线看出去,又感叹,“人都走光了,现在大家都这样,一收工跑得比飞机还快,谁乐意加班。”
他点点头:“走吧。”
拉开后方的门帘,却陡然一顿。
休息室灯光明亮,沙发上却睡着个人,指尖还捏着笔,表情却已睡熟,腰间聊胜于无地盖着几道剧组的丝绸,浅色层层叠叠地,蜿蜒曳至地面,垂落的发间只隐隐能看到一截白皙的下巴。
手臂内侧大概是被她用来试色,笔触随意一拉,像肆意生长的叶,中央长枝串起所有混乱色块,竟也瞧出几分国风幻想的神秘瑰丽来,一路延伸向袖口,在一片黑暗中消失不见。
他下午还听人说起,剧组好不容易才请来的特邀画师,想必就是她。
就是这瞬间,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给每个群演也毫不敷衍地提供主角待遇、人人平等构图的,似乎也是她。
思绪稍滞,江溯正欲收回视线,余光瞥到她手指一动——
她指间那只沾了金色颜料的排笔忽然脱力,滚落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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