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在简州,偏安一隅。
土瘠路遥之地,在乱世中倒成了福地,少受侵扰。
当年,她的父亲择此隐居,也存了明哲保身的念头。
可毕竟不是世外桃源,虽然比中原晚了几十年,战火到底还是烧进了简州。
武文承的军队已经围住了简州城。
城门不高,城墙不厚,如果强攻,不难攻克。
不过,年轻的武将军尚在犹豫。
从富饶的邓州一路撤退至荒凉的简州,实为无奈之举。
霍璟澜的军队兵锋太盛,人数太多。
寡不敌众,武文承再年轻有为,也仅能保持不败,取胜艰难。
简州已经是最后的阵地,简州之后只有汪洋大海,退无可退。
武文承想让军队在此养精蓄锐,却不愿再为一座破城损兵折将,最好能让简州不战而降。
武将军亲手写下一封书信,用强弓射入城中,然后脱掉铠甲,卸下兵器,只身站在了城门口。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个时辰后,城门开了一道缝,武将军进入城中。
当日黄昏,城门大开,城外的军队兵不血刃顺利入城。
从那天起,简州成为武文承的地盘。
武文承不仅会打仗,也是个颇有理政才能的人,没多久就把简州经营得有声有色,一面加固城墙,一面招募兵勇,准备随时迎战霍璟澜。
他叫霍璟澜,是邔国王后的侄子,邔国之乱的始作俑者。
武文承的祖父是邔国的公爵,邔国灭时,王室尽戮,武文承的父亲带着唯一的小王子和残存的军队逃出邔地。
他下令对武家和邔国王室斩尽杀绝。
霍家军队穷追不舍,终于在函山围住了武家军队。
武文承的父亲战死,邔国小王子被杀,只有武文承带着部分残兵杀出重围,暂驻邓州。
不到半年,他又杀入邓州,武文承于是退守简州。
简州多山川河谷,地形复杂,易守难攻。
他命军队在邓、简二州交界处布防,并不急于进入简州,只是巩固了邔地与邓州。
他了解武文承,因此清楚简州虽狭,得之必不易。
两年之后,当他的势力遍布六州,淮水之南,除去简州,皆为霍氏之国时,他才准备同武文承了断旧怨。
简州之战,异常惨烈,连围带打,足足花了六个月,才攻下简州城。
死尸叠成小山,堆满了城墙内外。
武文承不辱家风,力战而死,头颅被砍下,挂在城上,尸身被投入火中,与许多不被辨认的死者一同焚化。
虽然赢了,却是惨胜。
霍璟澜骑在马上,凝视着被刀斧砍出缺口的城墙,空气中满是尸体腐烂的臭味和皮肉被烧焦的糊味,黑烟冲天。
入城前,他宣布,屠城三日。
在满城的号哭泣血中,他步入武承文的家。
在堂屋匾额下,立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一身素白,乌发披散如一瀑丝缎铺展,几乎垂至地面,虽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
他污腥的铠甲上犹有未干的红色滴下,里面也混着武承文的血。
被他杀死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她肚里孩子的父亲。
他和她,是这样遇见的。
她缓缓走到他跟前,衣裙摇摆间,他发现她竟没穿鞋袜,从他身上滴下的红色被她踩在脚下。
“城破之前是敌人,入城之后是子民。
抵抗,是忠贞,更是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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