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在无宗崎陪同的情况下巡览军区,刚开始还照着几天前宗崎领我走的旧路逛,不一会儿就感觉乏味,想要往山岭更远更深的地方走。
后方小乔木林是靶场高地的延伸,走得愈远地势愈高。
最高处树木稀疏,我猜想视野很好、可以一看,于是我沿着靶场那头的小路走进林子。
在林区,人的体感便同在山上相似,周遭空气陡然变得湿润,连穿透叶间缝隙泄露下来的柱状阳光都没什么暖意。
我一路走,一路觉得熟悉,原来周围环境都在用地势和树木长势指引我路径,终于使我如愿登上高点。
想不到这些年我在疗养院,无聊时便出门游荡,居然收获了在山岭之中寻找路径的技能。
这是从前常年窝在老宅的我所不敢想象的。
如此思量,山上日子竟也不似我初衷所求的闭塞单调。
六年来,我终日游荡山间、到病友处收集故事、在月初时和温雅斗智斗勇……回想起来自有丰富甚至精彩之处。
这些本该赎偿罪孽的岁月,我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呢?
我开始为这样的认识感到不安。
生命似乎难以摧折。
再纤薄的土层,再贫瘠的沙地,再微小的岩缝,只要有一丝可能就要生长。
这不是我预想的苟活——我原以为在疗养院的自己会始终用停滞的状态生存,与死亡的永恒睡眠相比,只有能呼吸和代谢的区别。
一直到登顶,我还是很惶惑。
脚步停歇,思绪却纷乱依然。
我抠弄墙上虫噬洞口一般回想着过去六年,弄得指缝里都是石灰粉末,心里都是涩然渣滓。
“阿相?”
突然听到宗崎声音,我还以为是错觉,回头真看见他,更吓了一跳。
“你跟着我来的?”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上前轻拍我的背,摸摸我的鬓角:“吓到了?我应该在出声前加重脚步,给你缓冲时间的。
不是跟着来——我回军区见你们寝室没人,去医务室问过,她们说你出来转转。
军区太大,你不认路,不会往没走过的方向去。
前些天我们刚到过靶场,这里又刚巧是片高地。
我知道你喜欢钻林子奔山顶,就猜你在附近。”
宗崎温和地笑着。
在他的话里,我就是他家里顽皮的小孩,躲猫猫永远藏在衣橱,一找一个准。
他熟悉我的思路,真不好办。
下回我再想躲他,一定得突破自己的思维定式,反习惯而行之。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