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尚未回答,但见火花一起,传志又转头看地上那人,想了想问:“阿笙,咱们坐过去吧?”
阿笙道:“你生的火,想去哪边都是你的事。”
传志一笑,抱起干柴到那人身边,小心将火笼起。
阿笙业已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屋外雨声喧哗,房中柴火噼啪作响,两人都缄默不语。
传志盘坐在地,时不时添些柴火,又到腿上泥土,闲来无事,索性一点点搓掉,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阿笙道:“我并不是哪里都好。”
传志愣住,问了声“什么”
。
只听阿笙低低叹息一声,望着冉冉火焰:“至少有一点,你要比我好得多。”
他转过脸,看着身边一脸茫然的少年,闪亮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中,漂亮至极:“你心地很好,也许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要好。”
传志讶然,呆呆望着他,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低下头去,露出两只通红的耳朵。
雨声好像忽然小了,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这个破败的土屋里,传志忽然觉得,好像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东西在心头流淌开,安静而温暖,像是幼时在林间玩耍,偶然抬头扫见一棵开花的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蜷缩的人剧烈咳嗽起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他瘦弱的身躯几乎弓成一个圆,却有一条腿拖在地上。
传志心下不忍,忙道:“你不打紧吧?”
阿笙拿过包裹,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他:“想是风寒,你先喂他吃了。”
传志接过,又拿了水袋,过去将那人半抱在怀中,撩开他散乱长发,用袖子抹去他脸上水珠,方认出这人,竟是昨日在街上救的那个乞儿。
阿笙看他不动,问:“你愣什么?”
传志忙将药丸放入乞儿嘴中,又喂他喝水,待他吞咽下去,方对阿笙说:“我见过他。”
遂将昨日事情大致讲过,末了,低头见这孩子面色由青转红,已然睡去,喜道:“阿笙,这药管用得很!
他已经睡了。”
“你声音再大些,他也不用睡了。”
传志笑笑,将他轻轻放在火边,脱下半干的上衣罩他身上,又坐回阿笙身边,轻声道:“那小公子下手太狠,他拖着一条残腿,也不知如何走到这里。
他衣裳这么破,又受了伤,又冷又饿的,一定难捱得很。”
阿笙两指放在唇边,轻声一吹,黑马便朝他走来,跪下身子。
他从马背上拿了条薄毯,扔进传志怀里,方冷冷道:“他敢偷那么多财物,便该知道会有何下场,这世上可怜人千千万万,去做龌龊勾当的又有几个?小小年纪,偷些馒头包子也就罢了,竟打首饰铺的主意,这小子倒也厉害。”
瞥见传志脸色一变,又轻声道:“死不了。
做这药丸的,是天下最好的大夫。
虽治不好腿——”
他说到这里,忽停下再不肯说,静静望着火堆。
传志等了片刻不见作声,便问:“虽治不好腿,但怎样呢?”
阿笙拾起一根树枝,边拨弄火堆边道:“他是死是活,干我何事。
我又何必跟你解释这些。”
传志看他态度忽变,颇为不解,却也不再追问,将薄毯盖在腿上烘着,看眼外头雨势道:“咱们说不定要在这里过夜了,你困不困?还冷吗?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地上凉,我坐在这里,你枕在我腿上睡吧,兴许舒服一些。”
他态度坦荡,口吻平淡,并未觉得不妥,如同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反是阿笙回过头来看着他,半晌才问:“昨天在樊楼,你为何救我?”
他旧事重提,传志脸上一红,忙道:“你,你知道的,我没有瞧你不起,只是因为,因为我看出你双腿不便,所以才……你还在生我气?”
阿笙转过脸去,淡淡道:“算了,你哪懂这些。
我不困,你自己睡。”
传志小心道:“你真的不生气?”
阿笙挑眉,睇他一眼:“你为何总觉得我会生气?”
传志想了想,叹息一声道:“我小时候住在山里,成日见到的,除了九叔和爷爷,就再无旁人。
九叔脾气不好,我总是惹他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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