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朝夕吗?&rdo;连波突然打断他,抬起头来,目光透着刻骨铭心的忧伤,绕过樊疏桐,落在了窗外葱茏的树木上:&ldo;你以为我真是呆子,书读傻了,什么都看不清?不,哥,你未必真正懂我,你们都不会真正懂我,朝夕对我而言有多重要,你们根本不知道。
这是肯定的,在妈妈带着我来到这个家之前,我经历过什么,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呢?&rdo;&ldo;你是说你父亲蒙冤的事吧?&rdo;樊疏桐对连波生父的事qg知道得不多,但大致qg况还是了解的。
连波恍惚着摇头:&ldo;不是。
&rdo;&ldo;那是什么?&rdo;&ldo;你想听吗?&rdo;&ldo;问题是,你想说吗?&rdo;&ldo;哥,其实我才是个罪人,你明白吗?&rdo;这么说着,连波的眼眶蓦地通红,下巴都哆嗦了,连带他手心的小泥人也战栗起来,大颗的泪珠滴落在泥人身上,立即渗出斑斑印痕。
樊疏桐被他的样子吓到,赶紧拿过那泥人放到桌子上,伸手搭住他的肩膀:&ldo;怎么了,秀才,有话好好说,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动不动就哭啊?说吧,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我都听着呢,慢慢说,别着急……&rdo;连波狠狠地把左手□自己的头发,扯了一把,哽咽道:&ldo;哥,相对于你的罪,我的罪才是最不可饶恕的!
多少年了,我从不去想这个人,实在是害怕去想,那就像沉在心底一块碎了的残骸,早已面目全非,我甚至都记不起她的样子了……&rdo;&ldo;你在说谁啊?&rdo;樊疏桐没听明白。
&ldo;你不认识,是我小时候遭遇的那个人,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好也是八岁,跟朝夕当年是同一个年纪,长得也很可爱,像外国小朋友。
因为她父亲是新疆人,在我们家住的附近卖羊rou串,她的样子就是典型的新疆人,眼睛大大的,睫毛特别长,大人都喜欢逗她,连我妈也很喜欢她,每次在路上碰到都要瞧好一会儿。
因为我妈想女儿都想疯了,如果不是我爸被人冤枉离开了部队,家境窘困,也许我现在有一个亲生的妹妹了。
我每天放学都会经过她爸卖羊rou串的摊位,她经常就在她爸的旁边摆把小凳子做功课,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抬头看我两眼。
这么说的意思是,我们其实一直都认得彼此。
因为我嘴馋,特别喜欢吃她爸做的羊rou串,省下零钱也要去买。
久而久之,她和她爸都认得我了。
我听附近的邻里议论说,那小女孩很可怜,因为她没有妈妈,据说她妈当初是下放在新疆认识了她爸的,婚后不久就生下了她,可是她妈是城里人,一心想回城,跟丈夫离婚不成就收拾包袱偷偷地走了,抛夫弃女,不知道去了哪里。
很惨的是,她爸没文化,汉语都说得不大流利,找有关部门查找,一直没有结果。
我听大人们议论说,其实他妻子是跟别人跑了,连她妻子老家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可怜的新疆人又怎么会知道。
但他不死心,带着当时还不到三岁的女儿四处寻找妻子,一边卖羊rou串一边打听妻子的下落,从此开始了流làng生活,他们流làng到我们城里的时候,那孩子已经八岁了。
&ldo;可能是意识到再也找不到妻子了,而且女儿也大了,到了上学的年纪,那新疆人不想女儿将来跟他一样没文化,一个汉字都不会写,就索xg在我们那里住了下来,一边卖羊rou串,一边艰难地供女儿读书。
我们家附近的人都挺同qg他们父女的,经常有人送他们吃的,也有人送家里小孩穿不了的衣服给那孩子,我妈还给那女孩打过毛衣呢,跟他们父女都很熟,包括我爸,还上门给他们家修过水龙头……然而,这仍然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后来的事你也知道,我父亲为了救一个放学的孩子葬身车轮,那孩子……就是那个新疆人的女儿,我和妈哭天抢地赶去医院的时候,我爸已经不行了,而那女孩,毫发无损……&rdo;说到这里,连波已经泣不成声。
他很少谈自己的父亲,有时候不小心说到了,也会很微妙地带过,家里人也都尽量不在他面前提起,因为那是他永远的伤口。
如果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已经走出了往事的y影,也真正融入了这个家庭,待人和善,见着谁都是一脸阳光。
他活得特别真,充满爱,又不吝惜将爱给予他人,哪怕是在街上见着一条流làng的小狗,他也会百倍疼惜地抱回家,谁都说樊家的连波有颗菩萨心肠,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走出了过去,乐观地生活在现在,其实不是……在他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仍然留着一片荒凉地,照不进阳光,寸糙不生,那里竖着父母的墓碑。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卸下面具和包袱,独自走进心底那片荒凉的坟地,祭奠亡父亡母,跟上苍祈求赎罪……没有人懂他,没有人可以走进他心底的坟,那里不仅仅有他为父母立的墓碑,也有为他自己立的,从那件事后,他就整个地将自己埋葬,然后再重塑一个全新的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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