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廉梦妍被害的第九天,也是“二七”
的第二天。
廉梦妍几天前已经出殡,家中客堂里搭建的灵堂已经撤掉,帮忙的亲友在客堂辟出一角,设了一个类似佛龛的供台,在墙上挂了廉梦妍的大幅彩色遗像,遗像前的供桌上供奉着水果以及廉梦妍生前喜爱的零食糕点,桌前置一春凳(江南地区一种长方形类似条几的木质家具,可作凳子,也可作茶几),上面摆放香炉、烛台。
这是沪上对亡者最隆重的悼念方式,按照习俗,这种方式一旦启动,那就要持续到七七四十九天“断七”
为止,每天必须定时燃、熄香烛,更换供品;逢七正日,还须有新烹饪的菜肴和酒水。
这天不是正日,而且已经晚上9点了,但雷理娟还未休息,由一个娘家女亲戚陪着,坐在供台前轻声说话。
雷理娟见侦查员这么晚登门,而且一下子来了三个,以为案子已经破获了,赶紧迎上前去,一边招呼“请坐”
,一边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张伯仁--她以年龄给警员排座次,以为老张是三人中的领导。
老张也不解释,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们是来了解廉梦妍信奉佛教的情况的。”
雷理娟先是失望,继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警察特地为这事来找我,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于是清理了一下思绪,讲起廉梦妍与佛教结缘的过程--
雷氏家族世代笃信佛教,雷理娟自不例外,打自懂事起就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可女儿廉梦妍不同,自小就讨厌母亲诵经念佛,而且从不敢正视墙上挂着的善萨画像,对家里供奉的那尊雷理娟从娘家陪嫁过来的出自名匠之手的铁木镌雕观音坐像,更是厌恶加畏惧的态度。
三岁那年农历尘封档案
四月初八“浴佛节”
(释泇摩尼的生日)、趁大人忙于晾晒物品不注意,廉梦妍撕毁了一张拿出来晾晒的如来画像,因而受到了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体罚。
这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对有关菩萨的一切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渐渐长大后,那份恐惧感淡化了、她知道菩萨不过是泥胎,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亲近肯定是亲近不起来的。
为了免受皮肉之苦,也不让母亲生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跟菩萨保持距离。
女儿的心态,雷理娟自然看得明白,但也不好勉强,只能默许了女儿的选择。
原以为女儿这辈子也不会跟佛祖有什么关系了,不料,1947年初,没有任何预兆,廉梦妍对佛教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那时,廉梦妍已经考上了江苏省卫生学校,在镇江上学。
1月份学校放寒假,廉梦妍晚了三天回沪,而且是晚上7点才到家的。
雷理娟自是要问问原因。
廉梦妍的说法是:一位家在江西南昌的同寝室女生突患急性阑尾炎,送医院动了手术。
学校给她南昌家里发了电报,但坐火车从南昌到镇江须先绕道杭州,从杭州到上海,再从上海到镇江,家长即使立刻动身,到达时也是两天以后了。
如此,这位女生手术后的头两天就无人陪护。
廉梦妍既是班级的生活委员,又是学生会干事,留下照料这位同学当仁不让。
班级里一共有三名女同学自愿留下轮流陪护,直到该女生的家长抵达才各自收拾行李回家。
廉梦妍回家后的第三天是农历腊月十五,每逢初一、十五,雷理娟必定要去龙华寺烧香拜佛。
头天雷理娟去医院上班前特地关照女儿,烧晚饭时必须把镬子锅子用碱水洗涮干净,不能带一丁点儿荤菜味儿,而且,晚饭上桌的必须全是素菜,不可有任何荤菜,连鸡蛋都不行。
以往雷理娟也是这样吩咐女儿的,廉梦妍嘴上答应,但情绪明显抵触,做事更是敷衍。
可这次女儿的表现却让雷理娟大吃一惊,廉梦妍竟然问:“妈妈,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庙里烧香吗?”
一瞬间,雷理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定定神,不由大喜过望,甚至激动得热泪盈眶:“梦妍啊,你终于信菩萨啦!
妈妈太开心了!”
从这天起,廉梦妍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只是雷理娟未曾探究女儿发生如此巨大转变的原因,只道是自己心诚所至,感动菩萨点化了女儿。
此刻,经侦查员这么一问,雷理娟才意识到女儿的转变确实有些突然:“同志,莫非我女儿遇害跟她信菩萨有关系?”
裴云飞说:“这个,我们还在调查。
雷女士,请你再回想一下,廉梦妍还有没有其他反常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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