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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们几个,经历了这样的母女关系,哪里还敢生孩子?”
碧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雪菲丽菲都有女儿了,我年纪也不小,可是不敢。
我怕我会成为第二个妈。
想想有一天变成她那个样子,我真恨不得死了的好。”
“我倒不是因为妈,”
云铛说,“现在世道这么乱。
我家新请的小大姐从乡下来,仗一打起来,人命比蚂蚁还贱。
象我们这样单身一个的倒还罢了,你去看看那些带着孩子逃难的!”
“日本人不会那么猖狂,连租界也打吧?”
雪铛说。
“这可说不准。”
碧铛叹口气,“你看这满上海的人,尤其是有钱人,个个都带着点末世的狂欢。
花起钱来象不要命似的,上得床去也象不要命似的。
我看这风头不见得好——对了,大姐,你……既然不喝酒了,常常过我这边来吧,我们可以再叫两个人打麻将。”
明铛一听这话就知道碧铛准备带挈她,为她介绍客人,微微一笑,“好啊,不管世道怎么乱,也先得活着。
我这好久不在外面走动,手都生了。”
“呵呵,”
云铛一听这话,拊掌大笑,“现在我总算彻底相信阿姐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了!
看你这精神头,再祸害人间七八十年完全不是问题!”
“那是。”
明铛眉毛一挑,“都说祸害千年,我这不是还早着吗?对了,云铛,中午那会儿,你听我说话,凭什么知道我是在逗你们?我哪儿露了破绽了?说真的,我觉得我装得怪象的。”
“阿姐啊,”
云铛沉静下来,叹气,“唉,你那性子,要真有什么想法,哪里会表现出来给我们知道?你是那种骨头折了藏袖子里的人啊!”
第28章
小凤仙并没有象若莲预计的那样,十天后到家。
事实上,第三天下午,她就出现在了家门口。
那是午饭后,弄堂里静静的,难得的好天,阳光明丽,深秋的寒气被驱散不少。
若莲的房子在日租界,弄堂不长,房子都是二三层高的小楼,弄堂口有两扇美丽的雕花铁门,这门的样式跟每户人家的铁门样式一样。
弄堂里种着两排行道树,每座楼后有一个不大的花园,深秋天气里,大多数花园看上去有点凋敝,但可以想见盛夏里的繁花似锦。
以建筑师的眼光看来,这弄堂也是很有意思的,无论是设计还是布局,从外观到使用价值,都值得玩味。
小凤仙在弄堂口踌躇了一下,抬头看看门牌,再望一望弄里,家应该在前面不到200米的地方了,以她的速度缓缓步行,五分钟之内就可以抵达。
按一年565200分钟计算,过去的十年有一百多万个五分钟。
此刻,跨过这最后一个五分钟,就可以见到母亲了。
近乡情怯,有点心跳呢。
心跳得她甚至需要吸一口气,再迈开步子,几乎可以比得上毕业答辩时走到导师面前的那五分钟。
门铃就在面前了,抬手就可以揿,小凤仙定定神,下意识地理理衣服,再吸一口气,在唇边弯出一个笑——揿铃。
“当你紧张的时候,微笑。”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并不相信它真的有用,结果却发现这如许多年用下来效果确实不错,竟然渐渐变成一种习惯。
只是在她耳边温暖地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无法再追寻了。
有时候夜半想起他来,不自觉地在唇边弯出一个笑——这是你送给我的离别礼物,我用这种方式证明你曾经的存在。
当我笑出这个你认为最好最美最优雅最具迷惑性的弧度的时候,我与你同在。
应门的是一个年轻丫头,看到门口的年轻女客,有点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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