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跟随的七八个小厮都慌了神,有几个闯进来扶住先生,又拍背又灌茶水的,有年纪大心思灵巧的一溜烟跑去内宅就搬戚夫人这尊大佛了。
戚夫人来时,里面嗷啊叫嚷正乱着,也顾不得这先生是外男,忙忙进房去。
见陈夫子脸色黑青,气倒是喘过来了。
史桂见到戚夫人,气焰更似火上浇油一般,指着史墨大喊:“明明是他偷进了先生的屋子,毁了先生的字画!
夫子怎好赖我?”
一旁的小厮长随皆你一嘴我一舌的争相作证。
史墨在今日事发之时便有了计较,此时见戚夫人也来了,心知此事绝不能善了,自己这黑锅是背定了。
戚夫人眼见陈夫子虽脸色不好,但也并无晕厥之相,心中大安,她原是担忧若先生有个万一,就算书房里有两个学生,她的桂哥儿也得平白担上个逆师的名声,对日后出仕说亲都不好。
现在这夫子没事儿,自然就妥帖了。
一会子她自然有办法让他自己嘴里说出来些‘实在’的缘故,外人纵使长八张嘴,也胡唚不到桂哥儿身上!
戚夫人先不问缘由,倒大大方方的与陈夫子见礼,又一叠声的吩咐丫头小厮去端来人参静气茶来。
陈夫子手捧上白瓷盏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等低头细一瞅这瓷盏,他心里咯噔一声,这白瓷莹润细腻仿若羊脂白玉,正是“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磐”
,上面渔樵耕读栩栩如生,神韵非常。
陈夫子也算有些见识,竟从未见过如此金贵的白瓷盏,且本朝官窑、民间私窑多善青花、斗彩一类瓷器,这瓷盏想来却是前朝瑰宝了。
手里这贵重的白瓷盏却猛地惊醒了陈夫子,让他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清醒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是保龄侯府!
保龄侯的嫡幼子岂是自己小小一个进士能得罪的?再者,原本就是补缺无望,盘费不继,相托友力,好容易才谋了这西宾之位,权作安身之计。
日后补缺,还要仰望保龄侯之力呢!
抖抖唇,陈夫子只得自认倒霉,轻轻把这事揭过去罢了。
却闻保龄侯夫人笑盈盈道:“先生且别急,先用茶,定神后再言不迟。”
就在陈夫子食不知味的把这贵重参茶吃下的时候,一个方脸、厉眉的婆子进来,她身后跟着几位捧着锦盒的丫头们。
婆子正是戚夫人的陪房杜妈妈。
还未等杜妈妈言语,外头进来一个丹凤眼,柳叶眉,身姿风流的女孩儿,不是香雪却是哪个。
盈盈与戚夫人道了万福,戚夫人笑道:“好孩子,有些日子不曾见了,你来这里作什么?”
香雪近前,眼睛寻到史墨身影,方笑道:“奴婢是给墨哥儿送墨锭来了,今晨墨哥儿说学里墨将用尽,奴婢记下了,只是前儿才给哥儿送过,又请陈妈妈开了库房才寻到哥儿惯用的香墨。”
那墨俨然和泼在先生珍藏书画上的墨是同一样儿。
史桂马上得意洋洋的叫嚣,戚夫人看着夫子含笑不语。
史墨心里冷笑,这戚氏好利落的手段,先是拿话托住先生,然后等先生想把事情揭过去时又用参茶堵住嘴,这一会子弄了这么些手段。
又看陈妈妈,这老婆子也不简单,看来惯常做这个的。
香雪的话一出口,陈夫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而且但凡大家里,人多嘴杂,总有爱嚼舌根子的人在,下人们跟红顶白,陈年旧事他也知晓一二。
犹豫的瞟了一眼木在那里不声不语的史墨,陈夫子暗想,倒是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只一月里写的大字就有了形状……但君子果决,当断则断!
——“算了,也是小儿意气,教化时日尚短,行动有错也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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