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痕因又说起宝琴许嫁的事来,叹道:“他们家倒真是热闹,刚办完了白事,又办红事,这才是人常说的: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呢。”
麝月笑道:“所以说你不通,这句话比方的是男人喜新厌旧,娶了新人,就不理那前头的人了,并不是说一家子办红白事。
香菱死,同琴姑娘嫁人,是不相干的两件事,只管混比。”
袭人也说:“好好儿的说婚嫁,怎么又说到白事上去?看叫人听了不吉利。”
忽见王夫人房里的小丫头走来,说找花大姐姐,太太有话说。
袭人诧异,这么晚了,太太却有什么话,只得起身叮嘱道:“我去去就来,你们也早些睡吧,别只顾着顽,也灵醒着些,小心二爷叫人。”
碧痕笑道:“姐姐去吧,看太太屋里有月钱放呢。
姐姐若不放心,我进里边去陪着二爷可好?就只怕姐姐越发不放心了。”
袭人啐了一口道“回来再同你算账”
,便同小丫头去了。
正是万般心事胭脂阵,千古难堪红粉关。
第七回水月庵惊魂风月案贾家女失足孙家楼却说袭人被王夫人找去问话,足有一顿饭功夫才回来。
见宝玉已经睡下,便不惊动,悄没声儿的卸了钗环,向外床上轻轻躺下,一宿无话。
次日二月二十七乃是北静王爷生日,宝玉一早穿戴了往北府里去,随众行过礼,便带去偏厅喝茶等待开席。
府里张灯结彩,喧歌处处,便是戏台子也与别处不同,除正院八角戏楼分三层建筑,上可腾云驾雾、下可翻江倒海之外,各楼宇间尚有彩练横空,有偶戏人立在练上曼舞,满院里又有踩着高跷的偶戏人扮成仆佣模样,在席间穿梭斟酒,这是院中散席,供无职的公子哥儿们戏耍;有品的王公命妇则分坐于左右翼楼,各广九间,另请了两班小戏,清吹弹唱,随席献艺,若有愿意看正院大戏台歌舞的,便站在天井旁阁楼上,隔着帘幕向下观顽。
席案戏台皆使花工用七宝珠翠,奇巧装结,花朵冠梳,扎着时鲜花样。
所有碗碟,俱是官窑瓷器,描金嵌玉,飞龙勒凤。
原来这一天招呼的全是皇亲近族,藩王使节,次日才是公侯大臣,惟宝玉因与北王交情不同寻常,故于头一日即来祝拜,其实并无资格入席。
虽北王特别交待,令他与那些外族番邦的郡王世子同座,然宝玉并不以攀交权贵为意,又见举目无非皇戚,言必失敬久仰,说不尽的屏雕金龙,褥设彩凤,觥筹交错,谀辞如潮,又兼华灯炫目,锣鼓成行,实在热闹富丽的不堪,因此只略用了些酒水,看了半出《绣襦记》便瞅空儿出来。
府里原是时常走动的,并不用人带路,径自穿过花厅向门房寻着自己的小厮茗烟道:“我一直要去看看芳官,总未得空。
今儿难得出来,不如就往水月庵走一趟。”
茗烟正与王府里的小厮吃茶吹牛,闻言忙掷了杯出来,主仆两个笼鞍上马,风驰电掣,不一时出城,来到庵前打环叫门。
水月庵的姑子听说是荣国府里二爷来了,都大惊失色,连忙迎到禅房坐着,命人上茶。
宝玉那里肯吃,只问:“有个芳官,是不是投身在你们这里?”
那姑子却不认得什么“方官”
“圆官”
,闻言发了半天愣。
茗烟一旁提醒道:“他原是荣府里的丫环。”
一语提醒了那姑子,拍手道:“原来是他,二爷问他做什么?”
茗烟骂道:“你管我们爷问来做什么?你只管叫他去就是了。”
那姑子连连自说“该死”
,忙忙的去了,不一时回来,木着脸道:“二爷快别问了,圆觉——就是二爷说的什么方官,如今改了名字叫圆觉了——谁知是个不知礼的,凭人怎么说,只是死不肯出来。”
宝玉叹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这个性子。”
因问姑子,“他在那里,你带了我去。”
姑子遂带路,来到庵中一角柴房,指着道:“他就在里面。”
茗烟早又骂道:“好啊,好好的人叫你们拐了来,是当骡马一样关在柴房里的么?”
那姑子委屈道:“是他自己与净虚师父犟嘴,师父骂了几句,说要关他在柴房里饿上半日,他恼了,索性住进去不肯出来,并不是我们关他。
二爷不信,看那门上可有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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