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桥头那群用邪法作祟的修桥人可恨可怜,却又没有余裕去收拾,只好将滚烫的前额抵在已经继续赶路的师青玄肩头,咬紧了牙关忍着。
师青玄在镇上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客栈,贺玄几乎是从他背上摔下来的。
这地方本就穷山恶水,客栈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巴掌大点地方,每张木桌子都糊着一层擦不干净的油光。
店里人眼见从他背上落下的少年踉跄着奔到桌边,抓起桌上一碗不知谁剩下的面汤囫囵吞了,活像是十天半月没吃过饭。
师青玄在皇城乞丐堆里打滚的时候,饥不择食的人见得多了,可眼前这人的狼狈模样他就偏生看不下去,看了只觉得胸口憋闷,于是赶紧把人往桌边的木凳上一摁,一扬手道:“来十碗……”
颇有些当年在天庭做神官时一挥手十万功德的风范。
可他掂掂兜里的银子,也不知道还要花几天,赶紧又改口:“来五碗混沌面!”
热面一端上桌,桌边的少年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倒了起来。
做鬼本也不是什么好事,生前种种郁结于心,千百年地去回味,于是怕的便更怕,恨的便更恨,求而不得的便更愤懑。
而万鬼躁动又像个巨大的西洋镜,把那沉疴旧疾再放成千倍万倍。
所以每次躁乱成了花城最害怕痛失谢怜的时候,贺玄也最受生前暴食症的折磨。
他根本不像是饿极之人找到了东西果腹,倒像是身体里有一道填不满的深沟,无论吃下去多少都感受不到饱足,脸上神色尽是痛苦。
师青玄在桌旁坐立难安。
他不断给贺玄面前的茶碗满水,伸出颤抖的手用力抚他的脊背。
他回想起过去每次铜炉山开时,明仪都会以拦截万鬼为由消失一阵子。
因为兄长和明仪都不许他随行,他总是只能站在天庭的玉阶上送明仪下界,看他一道颀长的背影立于阶下,腰间别一把玄黑长剑。
他曾经心里是羡艳甚至倾慕的,只觉得那人孤身一人驾云而去,意在剑挑万鬼,侠气满襟。
现在终于明白那道背影黯然的真意——既未能刀枪不入,便唯有自舐陈伤。
师青玄是最没有资格见这些旧伤的人之一,显然贺玄也仍是如此认为的。
他身体里的虚无感稍有缓和,倚在客栈房中,面色苍白如纸,道:“你可以走了。”
师青玄不答话,只是又给他温了一壶茶,眼神就像锁在自己指尖上似的,仿佛那话本就不是对他说的。
得不到回应,床头阴鹫的少年问:“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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