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没有。”
卢思芒摇头道,“要真是那么判了,恐怕我早成了县里的笑柄。
我就当着那混帐老子的面,吩咐衙役将那憨儿子拉下去杖责。”
“下面的事还是我给大家说说吧。”
郭汉谨接口道,“我恐怕老卢说了一半又笑岔了气去。
他说:‘既然你告儿子忤逆不孝,按照本朝律例,子女不孝者,杖责二十后再枷号十日,罚银二十两。
这样,本官也不用让他枷号示众,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腿,让他交个四十两银子罢了。
’那父亲当下就急了,死活撤了状子。
老卢假意不允,那个当老子的扑通就跪下了,老老实实应了自己的懒散,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大人要是打坏了我的儿子,我让谁给我做饭呢!
’”
众人皆是大笑,宋峻闲笑着笑着,品出了个中滋味,脸色便逐渐阴沉下来。
他怎么想怎么觉着卢思芒那故事是话里有话,似乎是变着法子讥讽自己和那案子里的父亲一个样。
宋峻闲虽然有些迂腐,城府却也不浅,眼前这场合,发作是不可能了,反而显着自己气量狭窄,到时还是想个别的法子教训一下这两个不敬上宪的混蛋好了。
郭汉谨和卢思芒却是气定神闲得很,故事是两人合力找来的,授意却是出自那位殿下,他们只是个传声筒而已。
两人心中已是了然,连七殿下都不看好这位巡抚,那越家和罗家更不会买他的帐,今天剩下来的戏,就得看那几个主角怎么唱了。
果不其然,酒过三旬,宋峻闲就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越罗二家的生意,岂不知不问倒好,一问之下,两人就同时撞起屈来。
什么家大不和,什么宵小闹事,什么灾后损失言重,总而言之,竟是两家目前都已经是日暮西山,难领风骚了。
宋峻闲心头火起,瞥了一眼身旁风无痕沉静的脸色,顿时端起了巡抚的架子,“越先生和罗先生都是福建有字号的人物,就无须与本官托词了吧?八闽世家,若是会因这小小水灾而无法度日,恐怕说出去百姓都会笑掉大牙了。
赋税乃国之大计,非下官一人作主,重新课税并非提高税率,而是清查那些往年冲掉的帐目。
还望越先生和罗先生配合本官,也好给朝廷一个交待。”
越明钟和罗允谦对视一眼,同时闪过一丝不屑之色,今天的宴会,若不是风无痕邀请,他们谁都不会来。
一个根基尚浅的巡抚,敢于如此和他们较真,这在往常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越明钟清了清嗓子,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宋大人,草民并非敢违抗宪令。
越家所有生意往来,有一半是供应京里的朝廷官员,那些上好的夷人商品,也大多是高价买来,辗转献给皇上和各家公卿。
大人若想差帐目,草民立即可以呈上,不过个中牵涉甚广,还请大人三思。”
罗允谦也紧跟在后,“大人,草民一家的生意虽不如越家,但往来帐目也是一清二白。
倭国乃我天朝属国,最近几年却履有扰我沿海之势。
草民等也奉了京中贵人指示,买通了倭寇内部人物,资助银两,让其自相残杀。
至于那些自倭国购进的上好倭刀等物,多数献与了皇上,各王爷处也有呈献,因此此等帐目,总有些略微差失之处。”
宋峻闲已是完全铁青了脸,他算是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无论是越家还是罗家,竟都是他碰不起的。
这个体悟让他一个从二品的巡抚分外恼怒,可是,人家的狠话其实已经撂出来了,难道自己还真的敢去京里的那些达官显贵处查证?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看来本官有些孟浪了,越先生,罗先生,两位是福建商界的领头人,如今那些大商贾频频歇业,百姓们都困扰不已,两位能否去通告一声,让他们以民计民生为重,早日恢复正常才好。”
比较他之前的言语,此话已是柔和了许多。
“宋大人所言乃是正理。”
风无痕先接口道,“为商者,利虽重要,但民生也不可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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