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已很久没见过这张脸——这张曾在过往许许多多个日夜中与他相视共眠的脸。
像是近十天、又或者是个把月,总之是细一回想便算得出来的日子。
在那一眼之前,胡安本以为再不会与她见面了,毕竟上一次分别她红着眼道:“您从此再不要来见我。”
她是为什么哭?只记得他喝醉了酒,硬拉着她往雪地里钻,俩人争执、面赤,最后决裂:“你如今见我败落了,恨不得飞快地去找下家,我舅舅多合适?”
之后说了什么也记不清,到底是一些不入耳的话,冰天雪地里,唯一清楚是俩人通红的脸,高扬着谁也不放过谁。
直至她咬着牙,总算低下头来去拉他一把,他却一扬手,“碰过他的手不必再来碰我。”
她便僵住了,好一会儿没声,最后一扯脖颈扯下来一块金怀表,那是他送她的,戴起来直垂到心口下,当初他送给她时:“这可像我们——长长久久!”
那是俩人最耳鬓厮磨的五年。
胡安因她和莺莺斩断了联系不说,把大把钱票金银送入她怀中不说,更不必谈对她那些细碎的照应、别出心裁的种种心意。
相识第三个年头,胡安二十三岁,按父亲说年少正当时,得出外历练一番去。
他要坐船的前一天晚上还奔她那去,即便半夜里也顾不得休息,只知道她又生了好大的病,好药都得经过自个的手送到她手里,坐到床头问:“你今日身体怎么样?”
她是最容易消瘦的,那会儿脸颊已经都瘦到凹下去了,张着嘴还只笑道:“您何必来呀?”
他当听不见,只管握住她的手一块坐到天明,她的手也冷,冬天更像握住了一块冰。
隔日起来冰融了,冰水却融到胡安手心里了,他自那天后也病了,还管什么历练去?他一向做个“混账”
。
父亲也不管,他派人把船票送回去,他父亲便当众人把船票撕碎了。
胡家祠堂里供的都是一生清白的人,他父亲得知她的存在时,怒到扬言:“胡安死后不要入我胡家祖祠!
我只当胡家从未生过这样一个登徒子!”
胡安听了只顾一笑,还唤来人力车乘上去见她。
她在一间交际舞场做事,可她并不会跳舞,好歹凭着一张美丽的脸讨生计,也讨得极其出色,几乎所有人都认得她,他们一遍遍唤她:“浮萍!”
胡安却不常叫她的名字。
他是知道她的名字是最俗的,和“如烟”
“思梦”
“莺莺”
这样的名字无别,但她又不像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她要比她们更出众些,更漂亮些,又或者说不是如此平庸的特质,是她性子更倔些、眉眼上扬时情意更浓烈些,那也是后来他才领略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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