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信州说,“跟我来。”
他在前领路,将沈育一路带到暗街,穿过腌臜的店铺,来到一户人家。
矮墙,窄门,茅草屋顶。
信州推开篱笆门栅,展示给沈育看,用伤感的语气说:“我请假是为了回家探望父母,这就是我的家。”
他的父母上了岁数,穿着缝缝补补的破衣衫,坐在门槛,佝偻着编藤篓,见到儿子带了客人回家,便给倒水,擦净了炕头。
沈育犹记得信州听说梁珩去了东闾里,说起那里贱籍杂居时,警惕又嫌弃的样子。
万没想到信州自己的家就在东闾里。
然而这却又在情理之中,信州在梁珩身边担的职位再高,也只得一个奴籍。
“参赞大人,”
信州跪坐在沈育对面,开口,“您知道这世上,总共有几种人么?”
这时,眼前这位年近而立的青年,清秀的眉目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沈育道:“请说。”
信州一笑:“这世上,有男人,有女人……”
他的目光穿过房门,看见坐地编织藤篓贩卖的父母,确认这个距离,不会让他们听见自己的声音——
“还有阉人。”
“我比殿下年纪大上一轮。
年十二时,今上搜罗天下俊俏郎君,收入宫中,作为献给一个人的礼物。
这个人,想必您已经了解了。
这些少年郎,都只有十一二岁,是最好净身的年纪,这其中有我,也有仇千里。”
信州说到这里,叫沈育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与仇千里曾有过这样的联系。
只是后来一个做了光鲜的朝官,一个做了受人唾弃的阉寺,境遇何止云泥之别,不知其中又有何种隐情。
“那时仇公已经手握南军,成为望都城实际的掌管者之一,陛下此举既是迎合他的喜好,也是为了在他身边送去自己的眼线。
这样的心思,仇公自然也了然于胸,只是他不在乎,送给他的是玩物,不是人,小小玩物翻不出他手掌心,又能探听到什么隐秘?仇公偏好长相艳丽的男孩,这些人中,又以仇千里最能讨好他,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得体面光鲜,仇千里什么都能忍受。
至于我们这些笨拙的人,便被他转手送进刚有了小主子的储宫,什么眼线不眼线的,一律送到小太子身边,便都派不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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