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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速战速决结束上午的商业会议,财务长邀请崭世鸰去一家中菜餐厅吃午餐,那家店距离莱因哈特总公司差不多有十五分钟的车程,料理店老板娘来自中国长宁,招呼客人经常用上海话。
那可真不容易,现在能说出字正腔圆上海话的人不多了,尤其还来德国这么长一段时间。
听到财务长介绍中菜餐厅的特色时,崭世鸰默默想着。
但事实上,他父亲来自台湾安平,普通话和台语他听得懂,上海话就困难了。
崭世鸰知道财务长邀请他去中菜餐厅吃饭是一番美意,他父亲逝世后能用华语沟通的机会越来越少,他在德国出生成长,到目前为止还未去过父亲的故乡。
他上头有两位兄长,在父亲英才教育下都是具有社会地位的成功人士,父亲在世时很喜欢把三兄弟拿来互相做比较,崭世鸰从小就获得最多疼爱,他冷静工于心计、面不改色看准时机给出致胜一击的作风让父亲很欣赏,三不五时就把「三个孩子里,世鸰最像我」这句话挂在嘴边。
两位兄长在父亲的比较下长大,虽然都表现出色,不过对亲情伦理相当淡薄。
忧郁成疾的父亲过世后,远在外地的两位兄长回德国参加丧礼,在银行担任经理的大哥是这么说的:「这段时间有太多事要处理,父亲选在这个时候断气真的是快忙死我了。
」至于二哥就更绝妙:「丧礼快点结束,我要赶搭回美国的班机。
」
尽管打从心里希望不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但崭世鸰偶尔觉得自身跟父亲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喜欢超群出众的感觉、喜欢掌握市场潮流的控制权、喜欢这种决定时代动向的权威感、喜欢被大众注目跟随的视线。
崭世鸰出生没多久,母亲就跟父亲离婚了,他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模样,这对夫妻没有结婚照,更不用说生活照。
他父亲从始至终都把个人成就放在最前面,就连对孩子的教育也是成就的一部分。
崭世鸰开着去年新买的休旅车前往料理店,公司有不少管理阶层的人会聘请司机开车,但他特别喜欢手握方向盘的手感,就这个习惯来说他与父亲截然不同,父亲连坐车也会待在后座谈公事。
只是,去中菜餐厅吃个饭而已,为何他会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是因为父亲的忌日快到了吗?还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墓园探望父亲?
算算都已经超过十年了。
正当崭世鸰脑中浮现「十年」这个名词时,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一辆联结车从左边冲了过来,对崭世鸰而言像是个巨大黑影伴随刺耳的刹车声笼罩着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但意识就在那一刻,彻底脱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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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唔……」
头痛欲裂,崭世鸰有种脑袋被炸开的感觉,好不容易恢复意识,却像全身被丢进油锅里狠狠蹂躏一番那般痛不欲生。
所幸这份难耐的痛觉很快就消散,他缓缓张开双眼,看到的是金碧辉煌、华丽奢侈的精雕 天花板,旁边有层巧夺天工的织锦缎床帐,盖在他身上的是触感良好的天然蚕丝被。
崭世鸰研究了很久,总算厘清两件事:第一,他躺在床上,第二,这间医院不是普通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好样的居然没死,明明被联结车给辗过去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他印象中德国没有这种贵气逼人的医院,莫非这里是私人诊所吗?
崭世鸰打算下床到处走走,他试着挪了挪右脚,才移动那么一点点就完全打消他想出去晃晃的念头了。
想死。
从脚底末梢沿着神经一路传递大脑甚至全身细胞肌肤,每一处每个角落都在哀鸿遍野……
何止想死,简直想重新投胎了。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私人诊所是吧,就算开出天价的医疗费他也认了,无论如何都先让他在这间贵气逼人的房间里稍微喘一下,刚刚那一动实在痛到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
此时,有人走了进来,崭世鸰不敢移动颈部,只能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的身分。
是个穿着中国古装的华人,男性,年龄大约在三十出头,皮相不错,看这身气场、这身氛围应该是个知识分子。
不过一名知识分子何以大白天穿着戏服来探望病人,难道是私人诊所的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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