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岚倒像没听见,脸上一丝没动。
倒是姜老太太持重些,止住那老婆子说,“吴妈,你太狠心了,我大儿已经去了,你还这样来埋怨我。
难道我是为了省银钱,连儿子性命都不要的人?白十三少把绑匪给打杀了,救回他来,我们要念人家的恩。
我孩子他的命不济,老天爷不肯开恩,我也没办法,只能生受着。”
那叫吴妈的老婆子说,“我埋怨谁,也不敢埋怨老太太。
可我心疼啊,我这辈子没生养一个,从小带着大少爷,把大少爷当自己儿子看待,如今他走了,我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
姜老太太说,“你不是他亲娘,尚且这样,何况我是他亲娘,更痛得不能活啦。”
两名老妪,便面对这面,更悲切地哭起来。
白雪岚毕竟是姻亲,不好在这种地方太管事,安慰两句,和宣怀风退出去。
又不好马上就走,便和一些人站在门厅外面,听着里面女人们的哭声。
自然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人,在里面打点亡者仪式上的事。
宣怀风被悲切气氛感染,心里也沉甸甸,可呆站着毕竟无事,又有些闲,便偏头往里面看是怎么个究竟。
只见两个堡丁拿着一捆白布,登着架梯,把白布从梁上穿过,一头垂到地上,一头又拉到客厅门外,仿佛架了一座布桥。
又忽然听见咯咯之声,原来有人抱了一只大公鸡来,把它放在地上,促它绕着死人停放的床板两圈。
白雪岚见宣怀风盯着那公鸡看,知他好奇,低声向他解惑,“这是当地风俗,取个引魂的意思。”
宣怀风说,“果然是各处各乡俗,一处一规矩。
我在广东老家,从没见过这样的。
以后我要死了,你给我办丧事,若照你这边风俗来办,岂不是我旁边也要放一只公鸡……”
一语未了,白雪岚脸都变了,一把捂了他的嘴,低喝道,“胡说什么?有个死人躺在这,还不快闭嘴!”
宣怀风只是随口一句,看白雪岚这样紧张,也知道自己说话不谨慎,既惭愧,又尴尬,强笑道,“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但你也是留过洋的人,难道也和姜老太太一样,在乎这些迷信?”
白雪岚正色道,“我迷信不迷信,不会什么大事。
但你老说这些无端的话,像拿刀子割我的心一样,再这样,我真不能饶你。”
宣怀风从谏如流,低声说,“我道歉。”
白雪岚这次缓了颜色,对他往里面扬扬下巴,“那公鸡的作用要结束了。”
宣怀风转头去看,果然,大约是公鸡已经绕着死人走过了,被一个人抱出来,在门口拿刀割了脖子,顿时满地都是溅的鸡血。
这大概也是当地引魂的一个步骤。
亡者从卧室送出来时,早就换上了寿衣,其实就是黑色的棉衣棉裤,外面一件簇新长袍,上面却没有一个扣子,按习俗,必须用带子束腰带,是个“带子”
,带携子孙,后代福运绵长的意思。
这时,吴妈照规矩拿出一条带子来,交给冷宁芳,要她给死去的丈夫系上。
冷宁芳自丈夫发热病重,日夜照顾,饭也不曾好生吃,累且伤心,早已精神恍惚。
此刻哭得浑身发软,手也打颤,寻常一根细布带,竟是好半天也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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