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见他忧形于色,不由心疼,忙安慰道:“那也是他们瞒报在先。
再说了,别人倒霉,关咱家甚事?三郎何苦替人操心抱不平?侯爷前儿也交代过,让家里人不要乱说话,免得招了小人,三郎这话只宜在家说说,出去可得谨慎些!”
方犁低头想了一阵,道:“别人倒霉,怎么不关咱家事?远的不提,就说那李记丝帛不开了,以后若要买绸买缎,你可找谁去?”
胡安一时语塞。
方犁又摆手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你下去罢,我且歪着翻翻闲书。”
胡安只得端着碗碟下去了。
路上心中叹息,想到三郎心里装着事,举家上下也没有人能为他分忧。
唯有侯爷能时时宽解劝慰他几句,--只可惜侯爷近来又到北边巡视几大军营去了,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得回来。
想到这里,不由又叹了几声,黯然往厨下去了。
光是京城闹得人心惶惶,显然还不够。
过了几日,皇帝打算派遣御史和廷尉分批前往大夏各郡国,处置地方上的告缗案件。
方犁终于按捺不住,上了一道疏,条分缕析地说明,没收商人财产虽可暂时充盈国库,却有种种弊端,不啻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其一,商贾破产后,从商者少,则物价必贵,民生多有不便;其二,若无商贾在各地流通有无,那些工匠作坊做出来的东西却卖哪里去?长此以往,必将带来大夏工商业的全面萎缩和坍塌。
还有其三其四,不胜枚举。
这道疏一出,立刻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几位朝臣也跟着上奏,历数告缗令带来的恶劣社会影响,说得气愤愤的,龙椅上的皇帝却变了脸色。
不等皇帝开口,底下便有大臣率先冲方犁等人发难,双方你来我往,在朝堂上吵作一团。
一方说鼓励告缗败坏人心,另一方便道这叫以毒攻毒;一方说告缗令影响民生国计,绝非仁君所为,另一方便咄咄逼问,难道任由北疆匈奴烧杀掳掠便是仁君所为了吗?吵到最后,皇帝摆手让改日再议,朝臣们只得咽下唾沫星子,悻悻地散了朝。
方犁当晚回家后,独自在灯下沉思,想到自己与皇帝政见不行,若被派到地方上推行告缗令,又下不去狠手,必会被皇帝见责,搞不好还要拿他扎个筏子给世人看。
还不如趁此机会,称病罢官算了。
想到这里,便提笔写了一封称病疏,第二天就派人递了上去。
称病疏递上去后中,如石沉大海,也没个回音。
方犁便日日在家高卧,也不去官府理事了。
谁想过了几天,一日清早,门外忽然有人敲门,声音十分急促,原来是朱彦派了奴仆来,说要请他过府一趟,有要事相商。
朱彦是文毅公何推之门下弟子,当年和方犁来往密切,这些年也没断了交住。
方犁闻讯,急忙换衣服去了。
到了朱府后,就见里头聚着好几人,细看都是何门弟子。
朱彦等人见了方犁,忙都过来施礼。
宾主寒喧片刻,朱彦便使眼色,伺候的奴仆纷纷退出去,只留一二心腹从人在旁守着。
朱彦见没了闲杂人等,这才对方犁道:“使君昨日朝堂上一番言论,朱某和众人都极佩服。
夫子生前便曾对我等说过,使君为人外圆内方,有大智慧,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还不等方犁致谦辞,旁边便有人急急地道:“今日请使君来,正为告缗令一事。
使君可知道,昨日右内史胡敏被抓起来了?”
方犁称病在家,自然不晓得,闻言不由吃惊。
众人忙七嘴八舌同他细说端详。
原来右内史胡敏现掌着京城秩序,见告缗令推行以来,有些屑小之辈上窜下跳地折腾,京城一片大乱,心里便十分不以为然。
有两回还出手惩罚了告缗之人。
此事被主持推行告缗令的大臣李恪知道后,李恪一状告到了皇帝面前,说胡敏是因为收取了奸商钱财,这才一意偏袒,致使法将不法等等。
皇帝大怒,昨日已经将胡敏抓起来了。
胡敏和众人同属何门弟子,这些年也算是个能吏,如今有难,众人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便由朱彦出头,召集大家商议解救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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