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让他走,他也不知为什么。
若用一个不够恰当的比喻,一个凡人请下了天神,他会愿意让天神走吗?
贵公子笑了笑,低头没有说话。
待他抬眼时,偶尔发现,这狭□□仄、杂乱不堪的仓库,在重重杂物之上,竟放了一把古琴。
“是你的?”
他问。
“是。”
孟瑶答。
心里突然微微一揪,繁琐芜杂的现世,仿佛只有那琴,承载了他许多虚无缥缈的梦想。
可上次他的雇主看到,咂了咂嘴,说,“饭都吃不上了,还弹什么琴。”
没想到,眼前的公子倒很和悦,道:“琴最能清心。
没想到在这里还遇得上同好。
你弹上一曲听听?”
孟瑶不动。
“是我失礼了,我并没那个意思的,”
公子敛眉,他意识到了,这样随便叫人奏琴,是当歌妓还是小厮么,于是道,“我给你奏一曲吧。”
于是孟瑶取了琴给他,弦声淙淙,开始从他修长的指尖流转。
那琴声听得孟瑶心中乱跳:跟他初时见这人长相时感受一样,他素来也是自诩琴艺高超的,可跟来人一比,便自愧粗浅。
一曲奏毕,他低低道:“兄台弹得当真好听,先头那些碎音,如早春时节,冰雪初消,徐徐娓娓,沁入人心,到中段又如旭日初升,晨曦漫起,云霞万千,迷离烂漫……”
贵公子望向他,眼中满是诧异,半晌,才叹道:“我今日方知,世上真有知音二字。
此曲是我家传,描摹的正是早春间事,我生于早春,单名一个‘涣’字,正是冰雪消融;字中有个‘曦’字,也是从此曲而来。”
听他这样说,孟瑶脸上泛起笑意,可片刻,又有些沉吟,问:“冰雪融涣,晨曦生发,此曲当是极为轻快蓬勃的,可为什么你刚刚奏来,隐隐有忧思郁结,惶惑不安之象?”
蓝涣听他这样说,张口愣在那里,继而双目微红,然后抬头,努力抑制眼泪滑下,可最终,闭上双眼,泪雨滂沱。
他情绪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别人眼中再沉稳,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那欲加之罪之下,仙府被烧,父亲重病,弟弟被强迫为人质,自己有家难归,飘零在外,躲躲藏藏,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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