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叫魂。
这种事得老辈的女性直系亲属才能做。
爸爸早年丧母,此项重任就交到了外婆和太婆婆肩上。
想想就心里窝窝的,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一声又一声地在夜风里叫“麦麦回家了,麦麦回家了”
。
一连叫了七天,我的魂气才回位,开始知道叫“爸爸妈妈外婆太婆婆”
了。
后来上了学看了些书,我也曾怀疑那七天刚好是疾病的恢复阶段,跟叫不叫魂没关系。
可是老人们对我的这份心我是记下了,我想她们这么大年纪了(外婆的头两个孩子都夭折了,生妈妈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多岁。
),还这么努力地要把我的魂魄要回来,阴曹地府里的包拯也不敢跟她们争夺。
醒来的那天晚上,陆奶奶带着孙子来亲自给我谢罪。
我看看他们,眼睛提溜提溜地找妈妈,悄悄附在妈妈耳边问,这两个人是谁?妈妈微笑着抚摸我的头发,经此一病,她的脾气倒好了很多。
我长大以后私底下琢磨,她是意识到这个女儿的宝气了。
“这是隔壁新搬来的陆奶奶,这个是陆奶奶的孙子,来,快叫奶奶和小哥哥。”
妈妈指着黄发垂髫给我介绍。
“小丫头有些事情已经忘了。”
她向陆奶奶解释,而后又笑道,“不过她太婆婆说了,这样也好。
这丫头九个月就会开口说话,一丁点的时候就能跟在原先住你们屋的孙家的孩子后面玩。
她太婆婆说这孩子太精了,容易夭折。
加上孩子三岁以前看到的脏东西太多,忘掉了反而干净。”
陆奶奶慈爱地摸我的头,嘴里不停地念叨,丫头哦丫头,是奶奶不好,叫麦麦遭了多大的孽。
她边上的小男孩像个罪人似的低着头,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怪小狼了好不好,它是想跟你打招呼的。
我无心留意他们在说什么。
其实从这祖孙俩一踏进病房,我注意力的九成九就集中到了老奶奶手里拎着的香蕉上。
我的视线随着香蕉的移动从门口转换到床边柜子的果盘上。
现在香蕉是三文不值两文的廉价货,小时侯,在我们这个南方小镇上它可是高傲的孔雀,平常很少有机会吃到。
妈妈偶尔狠心买一斤,也多半是小贩急于抛售的剩货,皮上有斑斑点点,里面的果肉也少不了黑一块白一块,哪里可以和这鲜红翠绿的果盘里淡黄明亮的色泽同日而语。
妈妈不发话,我也不敢动,只好偷偷看着香蕉咽口水。
陆奶奶好象拿出了一个信封要给妈妈。
妈妈不肯收,说,这也不是你们责任。
小孩子注定要遭劫数,早点遭了早点好,以后就平平安安的了。
两个人推来推去,我跟小男孩就好奇地看着她们。
大人大概觉得叫我们看到这些不好,陆奶奶叮嘱小男孩,西西,陪妹妹说话,讲故事给妹妹听,不许再吓到妹妹知道不知道。
你要是再把妹妹弄哭,回去叫你爷爷收拾你。
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
我看着床头的洋娃娃忿忿不平,洋娃娃的眼睫毛比我好看,他的眼睫毛比洋娃娃好看,那岂不是说他比我好看?太没有道理了,他怎么可以比我好看。
于是我阴沉着脸,扭到一边,气哼哼的不说话。
病房里静悄悄的,外面的大槐树哗啦哗啦的响。
那上面有没有鸟窝?“你不生小狼的气了好不好,它是喜欢你才想跟你一起玩的。”
那个叫陆西的小男孩怯怯地开口,他的眼睛竟然也比娃娃还好看!
我强烈地愤怒了,如果那时侯我会说“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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