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还在说着,还在说着,而我早已手足冰冷,凉到了心里,身体发沐,站不住,勉力撑着墙,目光哆嗦地望着他。
终于等到他说完了,住了口,我才宛然一笑,浮光掠影般缥缈,张唇了半天,紧涩的喉咙里终于发出破碎的音节:“我不相信。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做的……”
汝阳王府满门族人赴往刑场那日,我拦下东宫仪仗为家人求救,趺苏不知是我,鞭打仗笞于我,林烁事后怜悯,都与我说:“殿下与汝阳王政见不和,是怎么也不会搭救汝阳王府的,你也别怪他,说真的,这事殿下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汝阳王自从被参奏起,殿下可是半个字都没有置喙……趺苏甚至没有落井下石,没有置喙。
趺苏没有做过。
我勉力坚定心志,望住南宫绝,声音破裂叱吼道:“是你,是你做的,都是你做的!
!
!”
“当然是我‘做’的。”
他打断了我的话,说道:“汝阳王是保皇党首要人物,保皇党与太子党交锋时刻,太子怎能出面除去汝阳王?保定帝再蠢,太子亲自做着除去汝阳王消弱保皇党实力的事,保定帝也会幡然醒悟。
怎会让太子得逞?太子要做这一切,当然需要一个人替他出现,充当这一切的‘元凶’、‘主使者、。”
南宫绝坦然道:“而我,就是这个人。”
在南阳时,林烁受皇命,追寻南宫世家的保藏而来,紧接着,金善的蓝骢中箭受惊,金善性命堪虞,他钵可汗如是对南宫绝心生岔愤,金善得救才免了他钵可汗与南宫绝大动干戈。
殷素烟为此受伤,林烁显然清楚蓝骢受惊的蹊跷,与殷家请罪,揽下罪责,言驭下无方,没有管教好下人,那时他不经意与我的目光对上,似联想到了什么,神色沉凝,竟是惭愧不敢看我。
是不是,从蓝骢受惊与章武帝有关,联想到汝阳王府事件?当初他大约真是不知情,而在南阳与我再见时,他已经知悉隐了?南宫绝看我悲戚,身在帝王奢华寝宫中身体竟也如荒梁上一只断线欲坠的纸鸢,满眼幸灾乐祸的狠毒里终于存了几分难察的怜惜:“章武帝现在就在召见臣子,你可以当面去与他求证。”
我要去求证,我当然要去。
若一切真是趺苏所为,不管他有着怎样的理由,江山社稷也罢,帝王之路也罢,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绝不会。
上部最愚蠢的事(4)含章殿里有一个议事的偏殿,帝王于寝宫临时召见臣子的地方。
趺苏牵念我,临走时都依依不舍,必不会去多远,多半就在那议事偏殿召见臣子。
果然,出来寝殿,九转回廊处,已见胡公公手持拂尘候立议事偏殿处。
胡公公吩咐着身边的太监住议事殿里端茶送水,他自己却不进去。
踏足议事殿的太监一脸惶色,战战兢兢,在不知殿内趺苏为何震怒。
我只能断定臣子们集结面圣与我有关,却不是趺苏以为的,他身为帝王恋慕青楼女子有损他清誉的事。
具体为何,我也揣度不出。
眼睛未盲,心却盲了,盲人般摸索着,慢慢往议事殿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踩着轻软的棉花,又像是拖着几千斤重的镣铐,离得议事殿越近,心里越没个着落,像镂了空,却又异样沉重。
既想早些见到趺苏,向他求证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又怕南宫绝的诽谤成了真,竟是从未这般矛盾过。
胡公公常伴君侧,自是知道什么时候该离得帝王远远的,不去受那鱼池之殃。
身边的太监都被他差进议事殿了,他弓着背,焦乱地在殿外踱着步,连我走近了,从他身边走过,进去了议事殿都没有察觉。
等到他抬头望见了,我赫然已隔着幕帏,望着殿内的君臣了。
趺苏正踉跄站起,犹如被砂纸磨过般粗砺的声音骤然撕扯出喉咙,带着灼烧下干涩的血腥气味,充斥满了整个议事殿,连殿外盘旋的飞鸟都被乍然惊走,逃命奔蹿:“怎么是汝阳王府明月郡主?!”
趺苏依旧着先前的明黄龙袍,但早失了那份温和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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